那天晚上，204室的灯一直没关。
宋燃刚加完班，凌晨两点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出租屋。她住在五楼，那个连电梯都没有的老小区，每次回家都像是在爬天梯。可这一晚，她在三楼停住了脚步。
她看见204室的门虚掩着，里面亮着灯。
那个房间原来住着个女大学生，姓林，声音轻得像猫叫。平时就算房门紧闭，也总能听见她在背英语、弹吉他、唱小曲儿，一股子青春味儿。可已经整整一周没见过她了。
宋燃站了一会儿，想敲门，但心里有点打怵。毕竟，她跟林雨真没说过几句话，打过几次照面罢了。
她犹豫了几秒，还是走上楼，心想着也许姑娘是出门忘了关灯。
可那道门，仿佛长了眼睛。
她刚踩到四楼，门“咔哒”一声自己关上了。
像是被人从里面轻轻地推了一把。
宋燃背后发凉。
她盯着那扇门，忍不住又后退了几步。刚想转身，一阵冷风从走廊穿过，她听见屋里传出“咯哒”一声。
像是脚步。
她死死咬住牙，回到五楼，一夜没敢关灯。
第二天早上，她去找了房东。
“你说204啊？退租了呀，前天中介来收的钥匙。”
宋燃蹙眉：“她不是前几天才交房租？”
房东叼着烟，懒洋洋地说：“谁知道，没提前说，钥匙就丢柜子上了。”
宋燃忍不住问：“你见她了吗？”
房东摇头：“没，就一个小伙子来的，说是她朋友。”
那天之后，204的灯每天晚上都亮。
哪怕是大白天，阳光正盛，门缝底下也透着惨白的光。
住在三楼的阿姨搬走了。隔壁的老头搬走了。整层楼只剩空荡荡的脚步声，每次宋燃路过，都像在过鬼门关。
直到某天清晨。
她出门上班，看到204的门口多了一把粉色雨伞，伞把挂着一只绒绒的小熊。
她怔住了。
那是林雨的雨伞。
她认得，那姑娘曾在雨天笑着递给过她，说：“你不是忘带伞嘛，借你啦。”
可那是半个月前的事。
她再也没见过那姑娘。
宋燃想报警，可理智压着她，她知道，警察不会因为“灯亮着”就立案。她打开手机，翻出林雨的朋友圈，最后一条停在六月十日。
【今天的晚霞真好看，想把它装进口袋里。】
配图是一张天台自拍。她笑得很甜，眼角还有一点光。
那天晚上，正是小区停电的那晚。
她记得，因为她洗了一半的澡，全是泡沫，只能点着蜡烛洗完。
“是不是……出了什么事？”
宋燃心头越来越沉，像被石头压着。
她开始注意起204的细节。
门口的垃圾袋，从来不动。她看见过几次，一样的蓝色袋子，一样的位置，一直没换。
有一天清晨，她鼓起勇气在门缝塞了张纸条——“你还好吗？”
当天晚上，门缝底下多了一张纸。
歪歪扭扭，像是左手写的，只有四个字：
“救我，好冷。”
宋燃的血一下凉透了。
她报了警，警察到的时候，门是锁的。但钥匙就在门框上。
他们进去查看，整个房间整整齐齐，没有打斗痕迹，连床铺都是没动过的样子。
“空的。”
警察说，“人走得挺干净。”
宋燃抬头，看见了天花板上的一小块污渍，像水渍，又像霉斑。
可她记得，一个月前那块是白的。
而她再次路过204时，门还是关着，但灯，终于灭了。
像一场梦。
几天后，她搬走了，临走前，她又去看了那扇门一次。
这次门上多了张纸，是物业贴的——“空置待租”。
她低头看了眼门口，那把雨伞还在，小熊也还挂着，脸上沾了一点黑灰。
她回身，风吹过长廊，背后隐约传来一句轻轻的女声：
“谢谢你。”
她没回头，快步离开。
204室，从此再没亮过灯。
可每年六月十日，晚霞落下的时候，总有人说，楼道里有个穿着白裙子、拿着粉伞的姑娘，在天台上笑着招手。
像是，在告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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